Monday, November 17, 2003

寂夜-4

十七歲的我的那幾年。煙,寂寞,女人,是三件無法掙脫的枷鎖。為什麼抽煙,因為寂寞。因為寂寞,常常遇到了許多一 樣掙脫不了枷鎖的女人。

然後這時候,酒精會替一切腐蝕人心的動作加溫。就像細菌蔓延一般。隨著空氣散播,聚集在pub這種地方。尤其是吧台。那是一切的開始,過程,跟結束。

加上矛盾的心態,扭曲的價值觀,慾望的掙扎,音樂的鼓動,燈光的催情,往往細菌就這樣侵蝕了一對一對的寂寞男女。

每到週四,中泰就是我的培養皿。不需要換衣服,不需要梳妝打扮、油頭粉面,只要帶著 煙、帶著寂寞,就算是滿面鬍渣也無所謂。只要去了,分裂與融合就在開始在培養皿中產生化學作用。
第一次去中泰,是小龜拉著看起來像快死的我去的。

基本上他是有錢人小孩,雖然有錢,但是平常卻跟我 一樣穿的是邋邋遢遢,深怕別人知道他有錢,謹慎、大方、幽默、風趣是我對他的評價。

但只要到了星期三,一樣是西裝卻會發現背標換了,看起來亮了,皮鞋新了。一直不知其為何的我直到那個星期三我才知道。

因為那是他的狩獵日,Ladies Night。

穿過震耳欲聾的舞池,經過的每個DJ、酒保都認識他,看的出來他在這混了很 久,加上有錢,每個人都當他大爺一般,加上是淑女夜,池子裡的Y染色體明顯的是多了許多。

「你知道,來這種地方,需要什麼嗎?」不知道。馬的,音樂吵死人,說話都得用喊的。「不是錢、不是臉,是什麼你知道嗎?」幹,說啦,音樂很吵,腦袋動不了。「是冷靜。」

冷靜?不懂。也不太想懂。以他的論點,每個人都必須先 長的跟他一樣才行吧。那普天大眾不就天天只能待在家中放indirock自我安慰了。

聊了些不著邊際的話題,點了很多杯的Vodka-Lime,腦子沒醉,理性沒醉,倒是都麻痺了。看著一對一對在 池子裡扭曲身軀的男女。看起來倒像是平底鍋上一尾尾活跳的魚般。

「有沒有看到喜歡的?」沒 有,喝酒就好。「找個喜歡的吧,晚上去我那過夜」再說吧。

小龜就像尾泥鰍般的四處滑溜,一 下在池子裡跟某個鉤上的女人摩擦著身軀,一會兒在吧台又跟某個粉味的女人說笑著。

我只是靜 靜的喝著酒,冷眼的看著這一切,腦子裡劃過的不是激情的聯想,而是獨自走在某個無人海灘中冷風颼颼刮過孤人的畫面。皮膚外的世界正喧囂著,血液裡的細胞卻正寧靜的感受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的那種剝離感。於是瞭解了這就是能容納我的地方。一個能讓我平靜的地方。

換了杯波本,繼續沒有邊際的自我世界。小龜依然是忘情如我,身邊的女人開始多了起來。看他那樣開心的笑著,果然我們都是活在寂寞的都市,這個地方找不到的,永遠在另一個地方找的到。就像他的笑容,我的平靜一般。

音 樂也從Techno換成了 Trance。閃爍的光影讓我的眼睛分不清身邊的人是動還是靜。角落的位子,寂寞的她也來臨。不知道是因為她認為我木頭還是覺得我對她沒有興趣。長的不帥 的我,並沒有覺得某個地方的某對眼睛是停留在我身上。玩著塑膠牙籤正起勁,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的人已經看著我很久了。

「你一個人嗎?」我看看她,指著小龜,跟朋友來的。「看你一個人喝了好幾杯了,沒人陪你?」我笑了笑,一個人喝酒有一個人喝酒的味道。「陪我喝吧。」恩。

「我注意你很久了,你知道嗎?」摸著頭笑了笑,啊?沒有耶。「難得看到有人到 pub來喝悶酒的。」她笑了笑。是個長的不錯的女人,成熟的臉龐卻沒有多餘的粧扮,簡單的穿著卻懂得凸顯自己的風格跟優點。

喝悶酒是常喝,來pub倒是第一次。「第一次來?」我點點頭。「不跳舞?」搖搖頭。「跳舞很好玩的,走吧,我們去跳。」說著說著,她就拉著我的手往舞池裡走。擠在人群中讓我感覺有種悶悶的感覺。不是不愛跳舞,只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寂寞的時候需要靠無意識的搖擺來解放自己。

眼前的這個女人卻像是陶醉其中一般的瘋狂的擺動著她的靈魂。我雖然不想跳,但也不想輸給眼前的舞后。兩個人就在舞池當中,算是較勁嗎?比較像是藉著跳舞暫時忘了寂寞這件事情吧。

「呼~你跳得不錯啊!」還好。回到吧台,我只 想喝杯酒冷靜一下。叫了杯金東尼,點了根煙,老天。「你平常都不常笑嘛?」看情形吧。「抽什麼的?」萬寶路。將煙盒拿到她面前。「謝謝。」

就 像我說的,酒精會在適當的時候竄入你防衛最深的地方。我看著身旁的女人,瞭解他在這裡的目的,找我跳舞的目的,寂寞的目的:找尋另一個相同的自己。我知道 我可以藉故離開這個女人,走到另一個角落繼續一個人喝著我的酒。等到夜深人靜後,拖著殘破的軀殼回到某個可以收留我的地方,等待另一個天明。最後在睜開眼 睛的那一剎那,繼續另一個迷失的夜晚。

或是短暫的擁有眼前的這個肉體。不需付出任何的感情。麻木的把自我沈淪在性愛和慾望的輪迴裡。

我開始掙扎。我殘存的人性開始和寂寞在八吋大的眼眸裡廝殺。祭出了道德和理性的大軍敗給了慾望和本能的浪潮。我的另一個自我取代了我自己。笑容開始在我臉 上出現。緊繃的肌肉開始放鬆。我瞭解到,我的身上已經上了枷鎖。上鎖的人,就是我自己。

我 問她想不想找個地方。示意小龜離開酒吧。上了車回到了住所。沒有言語的做愛。放肆的把自己的靈魂塵封在心靈深處。放蕩的肢體行為。永遠沒有滿足的高潮。高潮後如頁岩般剝落的空洞。

你等等身體洗完就走。

我冷漠的對著她說。

看著模糊的背影。那一夜,無情 的靈魂開始漫步在冷漠的都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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